青山湖畔的晨雾还没散尽，一个穿灰色运动服的男人踩着橡胶跑道迎面而来。他压低的鸭舌帽檐下，鼻梁上那道标志性的疤痕若隐若现，几个晨练的大妈突然放慢脚步，挎着菜篮子的手肘互相轻撞："哎呦喂，这不是那个打乒乓球的奥运冠军嘛！"
张继科的球鞋碾过满地梧桐叶，沙沙声惊飞了灌木丛里的麻雀。他弯腰系鞋带的功夫，三个举着自拍杆的年轻人已经围成半圆，手机镜头在晨光里闪着冷光。穿荧光绿运动bra的姑娘突然蹦出一句"科哥能合个影不"，声音脆得像是乒乓球砸在案板上的动静。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后脖颈晒成小麦色的皮肤皱出几道笑纹："成啊，不过得抓紧，我这配速可不能掉。"这话惹得围观群众哄笑起来，有个大爷操着浓重的杭普话打趣："世界冠军跑个步还带战术部署嘞！"
展开剩余75%湖面掠过几只白鹭，他停在亲水平台做拉伸。褪色的运动t恤后背上"CHINA"字样随着肩胛骨起伏，远处有个穿恐龙连体衣的小男孩突然挣脱妈妈的手，举着玩具球拍冲过来要签名。孩子妈急得直跺脚，张继科却蹲下来用拍柄轻轻敲了下小家伙的脑门："你这架势不对，得这么握拍。"说着把小朋友肉乎乎的手指掰成横板握法，阳光穿过他指缝在地面投出蝴蝶翅脉般的阴影。
便利店冰柜前，他盯着琳琅满目的功能饮料犹豫了足有半分钟。收银台后梳哪吒头的姑娘憋着笑递过瓶盐汽水："张教练别纠结啦，这个零卡。"他拧开瓶盖仰脖灌下大半瓶，喉结滚动时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玻璃门上倒映的身影忽然让姑娘想起七年前里约奥运会上那个撕球衣的暴脾气少年，如今这人连买瓶水都会把挪乱的货品摆回原位。
午后雷阵雨来得猝不及防，他缩在公交站台下躲雨。有个戴红领巾的小学生蹭过来分享伞沿，雨滴顺着伞骨滴在他后颈，凉得他缩脖子。孩子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我爷爷说您当年打球的劲儿头，跟钱塘江大潮似的。"张继科愣了两秒，突然笑得眼角炸出鱼尾纹，顺手把小孩的书包肩带往上提了提："现在改当细水长流了，这不也挺好？"
暮色染红湖面时，健身房的落地窗前，他举着哑铃的手臂肌肉虬结如老树根。私教过来调整动作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云南白药味儿，忍不住多嘴问了句旧伤。他放下器械擦了把汗，T恤领口洇出深色水痕："腰伤这玩意儿就跟老家亲戚似的，隔三差五总得来串个门。"这话说得周围撸铁的壮汉们都乐了，谁也没注意他转身时悄悄揉了揉后腰。
华灯初上时分，他蹲在民宿门口喂流浪猫。橘猫蹭着他运动鞋上的三道杠喵喵叫，民宿老板端着碗腌笃鲜出来搭话："张先生要不尝尝？我们杭州人管这个叫'运动员快乐汤'。"他接过青花碗时，屋檐下的红灯笼正好照亮他虎口的茧子——那些层层叠叠的硬皮组织，像极了他跌宕起伏的三十七年人生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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